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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因其奔跑后,肩膀处会慢慢鼓起,并流出赤红汗而得名。

    大宛马还皮薄,血液在血管中沸腾后,这小白马竟呈现出淡粉,才引得孙管事猜测。

    孙管事瞧着眼热得紧,想同这良马亲近一番,小马儿根本不理。

    身后跟着的马奴见状,趁她不注意,竟顾自翻身上马,想再骑马疾行,看能不能出“血汗”来确定马种。

    “你作甚!”

    莫婤扭头瞧见,大声怒斥,拳头紧攥,眼中快喷火了。

    “莫小娘子,一会儿也是要我们帮着骑回马厩的。”

    白马儿还小,成年的马奴轻松翻身上马背,对着莫婤得意洋洋道。

    瞬时,莫婤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些官差们,趾高气扬的丑恶嘴脸。

    而这边,还未等马奴拉住缰绳,小马儿一个剧烈抖身,直将它甩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哎呦——”

    马奴没有防备,重重地摔了个屁股蹲,爬不起来。

    莫婤忙冲过去,手脚并用打他,狠狠出了恶气,方护在小马儿前头,不让马奴们再碰它。

    小狼崽也钻出她前襟,对着马奴龇牙咧嘴,只是太小被众人当狗,没啥威慑力。

    因着前些日子的经历,莫婤死有了创伤后应激反应,伸手就掏出怀里的飞镖。

    送她过来的郑妈妈本就心疼她,见状忙走了过来,站到了莫婤身旁撑

    腰。

    “莫小娘子,信你孙叔,我亲自帮你养,绝不让人随意骑它。”

    见两方竟隐隐有对峙之态,孙管事主动站出来揽责。

    虽信得过孙管事,但怕手底下的马奴阳奉阴违,谢过他后,莫婤还是拉着小马儿离开了。

    带上剩下的一笼龙游发糕,莫婤骑着小马驹,揣着小狼崽,去了书肆。

    书肆内,王娘子还躺在原处,一面晒太阳,一面捧卷。

    正伸懒腰时,便瞧见一人一马,神态颇为相似,皆懒洋洋地过来了。

    在书肆的后院栓了马,又晃悠了一圈,仍觉此处不便她养马。

    跟着她溜达的长孙无忌听罢,便提议放于他府中养。

    但莫婤想着他那一家子乱麻,尤其是他那不省心的兄长,亦是婉拒了。

    下学后,又拉着无忌去了东市容焕阁。

    “小东家”

    “莫小娘子!”

    “这是做蟠游发糕的那位!”

    方进铺门,随着铺娘们一声声小东家,铺中众人皆望了过来,互相通气,得知她便是做龙游发糕的莫小娘子后,竟有围堵她的趋势。

    吓得莫婤拉着长孙无忌翻身上马,一溜烟跑了。

    一面奔出东市,一面将此处也划掉。

    先不说她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,只说这儿多是孕妇,养马确是不方便。

    进了秋曜坊,见摆了一地的药材和染缸,莫婤头更疼了些,她堂堂一个小东家,难道真的没地养马?

    正忙着搬货的吴娘子见她这般苦恼,遂上前询问。

    最终,还是吴娘子想到了法子。

    吴娘子组建的女子护卫队,众人皆有马,便凑钱租了处马厩,就在容焕阁背后那条街。

    因这马行近来生意萧条,马厩租得价廉又宽敞。

    武娘们凑的钱还够顾专人打扫,平日间自己也时常来洗马,马厩干干净净,无怪味。

    莫婤很是满意,便也出了份钱,在这马厩中给小马儿挑了个好位置。

    安顿好小马儿,已是黄昏,无忌送她回去时,终是没忍住,出言询问:

    “这不是才顽了回来,到底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啊,怎么了。”

    莫婤装不懂,扑闪着眸,疑惑地反问。

    但长孙无忌这次并不愿让她装傻躲过去,一本正经地复问:

    “所以告诉阿兄,怎么了?”

    见躲不过,莫婤只别扭的说了今日令她不对劲的事。

    说完还自我厌弃道:

    “我是不是很坏,很伪善,我心里就像有个小本本,我一面鼓励阿娘去,一面又给她偷偷扣分。”

    长孙无忌将她拉倒一旁的石阶上,用袖子给她擦了擦,又铺开块手帕,邀她坐下,方说道:

    “阿婤在我这里,即使坏,也没关系,我皆心悦。所以你母亲约莫也遇到了这般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可是我……我怕。”

    莫婤低声道,眼中憋了整日的泪,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无忌未再多言,让她头靠在自己身上,为她挡住眼。

    瞬时,他便觉自己的手掌湿透了。

    莫婤也不知怎么了,她突然觉得好怕好累,比她刚穿来时还怕,比她在高府拼命立足还累。

    长孙无忌一面为她遮掩,一面拍着她的背哄她。

    怀中的小狼崽亦钻出头,接泪,又被长孙无忌按了回去。

    终是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,自出事后,为了哄着周围的人,为了装作无事,她就算哭,也只允许自己哭一小会儿。

    待心中哭畅快了,莫婤方对着长孙无忌耸了耸鼻子,展颜一笑。

    见着她真正的笑,无忌一直紧绷的身子也终于放松下来。

    带着她逛花灯街,吃糖人,猜灯谜,戌时末方归。

    而此时,本应逐渐熄灯的高府,灯火通明。

    第38章

    大业二年,东都建成,杨广便已迁都。

    虽众多官员家眷仍定居长安城,但上朝却是要行至东都洛阳的。

    高老爷因是地方官员,只需每月朔日和望日参加,也就是初一和十五。

    离朔日不足五日,高老爷只能在同太史曹吃过酒后,就从长安动身前往洛阳。

    丫鬟婆子们用火笼熨着老爷的朝服,小厮们给马匹们喂草料,备车马。

    大厨房热火朝天备着干胡饼一摞、番捻头几碟、玉尖面一笸、蟹饆饠一笼,又包了些香嘴的杂碎,芦服鲊、糟腌蟹、松江鱼脍……

    青铜树形的九枝灯架,照得正厅明晃晃。

    高老爷同他儿商议了大计,又唤来了儿媳嘱咐她千万瞒下此事。

    想着待公爹在朝堂进谏此事后,食馔等物价儿必上浮,高夫人也欲先暗中囤粮。

    莫婤回府时,高夫人便喊了丫鬟翠姐儿唤她来,叮嘱她勿声张此事。

    这般不确定之事,莫婤自不会四处宣扬,遂一口应下。

    她与莫母啖谷米不多,只是想着秋曜坊众女子独住,灾日若送粮,实属太打眼了些,便同夫人商量着给她们院子也囤些。

    高夫人让忆梅去钱匣子里数了十几贯钱,让她领着吴娘子,明个一早便去。

    吴娘子也是吃瓜人,在她耳旁问了十万个为何,她也不理,只管拉她去了东市的米行。

    米行老板姓梁,身形富态,腆着个大肚,还扎了条粗腰带,上吊着串钥匙,同他那被挤出的肥肉,碰得丁零当啷。

    见来了大主顾,梁老板亲自领着她们瞧陶瓮里的米,这排是糯米、香米、籼米,那列是赤米、白粲、碧粳……

    忽而,一旁冲出个胖丫头,提着扫帚,绕着陶瓮,朝地上疯扇。

    “吱吱吱——”

    一只硕鼠逃窜而出,见状,梁老板张开胳膊,摇着身子,帮着堵,竟还让莫婤和吴娘子襄助。

    四人合力,将它围追堵截,胖丫头一把子将它敲晕,拽住它尾巴,边倒立晃荡,边开口骂:

    “死耗子,把你嚼的米给我吐出来,把你一家子藏哪儿也给供出来!”

    梁老板摸出个手帕擦着双鬓豆大的汗,同她们解释:

    “近来也不知怎的,这耗子猖獗得很,白日就敢出来偷粮。

    可能是我行今岁这米太好,你看把这畜生都馋得不行。”

    梁老板是怕她们不买而自夸,莫婤却想着,熬过冬日的老鼠还要存粮,何不是一种预警呢!

    油肆买了几大陶罐的油,还让铺主在封口的木塞上,涂了层蜡。

    盐铺称了盐,酱醋坊内清酱、鼓酱共打了半斛,酸粟又要了一斗。

    想着若发大水,淹了山林,柴火定亦短缺,价儿亦会上浮,便又去烧炭行称了几石柴薪,还要了几笼金贵的木炭。

    而在高府的赵妈妈,为着如何能暗中采买高府这么大一家子的粮食,也是想破了脑袋。

    最后,还是想到了莫婤借的木牛流马。

    她翻出最大的几辆木牛流马,将粮食装在牛肚儿内,面上罩一层肉,再盖一层菜。

    就算有人不小心揭开,也只会以为麻袋里装的萝卜、芋头等。

    最多骂几句高府人喜欢吃草,断不会怀疑到他们在囤粮。

    况且这样一来,肉菜也能多捎带些。

    因而,今年府中除了羊,农庄上来的木牛流马都拉了十来趟。

    念着羊肉价贵,想着府中的丫鬟婆子,高夫人又派人去农庄的猪圈,足足拉了七头猪。

    也不能白给了众人,算着来年要涨价,为了让高府下人们多囤些吃食,便按着现今的市价又降了一层卖给大伙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