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С˵ > С˵ > 顽烈 > 45、44
    水晶吊灯不要钱似的亮着,酒店大堂一片流光溢彩,人影嵌进光洁的大理石地面,曾如初快到电梯前时才发现她一直踩着傅言真的影子。
    傅言真这人一看就没少在十里洋场纸醉金迷里浸润,闲庭信步地,神色里没半点局促和好奇,边走边回手机上的信息,连个眼神都懒的撂给周围。
    和一边那位沾着出差的光,头一回进这种酒店疯狂“咔咔咔”拍照的中年男人形成鲜明对比,也和那几个对这位中年男人面露鄙夷的年轻女人形成对比。
    她帮傅言真定的是个套房,房间比她住的小公寓还要大。
    傅言真拿着房卡刷开门,大步走了进去。
    没一会儿,吊灯洒下暖融融的光,实木地板和房间的每件陈设都被覆上一层暖意,这一室温柔和外面料峭的天气简直分属于两个世界。
    曾如初却仍站在外面,没跟着进来。
    他转过身看她,笑了笑:“箱子。”
    曾如初只好将他箱子提进屋内,箱子很轻,拿着没费什么力。
    门啪嗒一声合上,曾如初跟着一惊,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去,视线再收回时,傅言真大剌剌地靠坐在沙发上,抬眸瞧着她笑:“你紧张什么呢?”
    曾如初:“……”
    他拿起酒店特供的山泉水,拧开盖抿了一口,又笑了声:“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。”
    他的语气在轻佻浪荡和一本正经之间来回横跨,好死不死地踩压过她的每一根神经。
    让她身子越绷越紧。
    口腔的津液分泌的明显勤快很多,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,有些不自在地催促道:“我们能快点出去吗?他们还在等我们。”
    傅言真明显不觉得让人等有什么不好意思,不以为然:“那就让他们等。”
    曾如初:“……那我先走了。”
    “开个玩笑,我去冲个澡,好了就出去。”傅言真说着就起了身,像是想起什么来,侧过身看她,又撂下一句,“我不认识路。”
    意思是她得在这里等。
    曾如初立马回道:“那我去外边等你吧。”
    傅言真玩味一笑:“怎么,你怕你忍不住冲进来看我?”
    曾如初:“……”
    “放心,”傅言真摸了摸鼻梁,“我会反锁的,你进不来。”
    曾如初被他三言两语地激出了脾气,“谁要看你,你能不能快点。”
    傅言真笑着往卧室里走,里面自带卫生间。
    也就十分钟,他便冲好了澡。
    曾如初听到卫生间那边出来吹风机嗡嗡工作的声音。
    傅言真出来时,身上衣服也换了。
    这回上身穿着件针织背心,颜色是莫兰迪色系里那种饱和度比较低的浅绿,里面搭着件白色衬衫,领口松开两粒扣子,衬衫衣摆长出背心一小截,显得很有层次感,下身穿着条颜色偏浅的直筒牛仔裤,裤腿宽松,显得更为清爽,裤脚还挽起一截,露出精瘦有力的脚踝。
    衣服是昨天那俩人送来的。
    曾如初还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穿着。
    他总爱穿着那些很有压迫感很有锋芒的颜色。
    一时想到他那天不无嫌弃地说陈路秋又老又渣。
    又忍不住去想,他穿这身不会是去寒碜陈路秋的吧?
    走到门边,他换上某大牌的经典款板鞋。
    白色鞋身,两侧斜描三道黑杠。
    他头发刚洗过,看着柔软又蓬松,整个人,活脱脱一日系风的偶像剧男主角。
    曾如初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。
    傅言真抬手开了门,不过没立刻出去,在门框处侧过身,朝她略一歪头:“走啊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她这才回过神,小跑着跟出来。
    走廊上的灯齐刷刷亮着,她一抬眸,看到他喉结附近的皮肤还泛着点红。
    不过她并未多想。
    没去想那是有些敏感的位置,是有些敏感的红,他们还是从酒店这么敏感的地方走了出来。
    来到绪方斋,萧萧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逡巡,神情有些几分诡异,后面她忍不住询问了声傅言真,“傅少,您还换了身衣裳啊。”
    傅言真笑了笑:“累了,出了点汗。”
    萧萧:“……”
    再过俩月,北城的温度怕都不至于让人出汗。
    说累,这路上都照顾的很妥帖,他肩不扛手不用提,又能累到哪儿去。
    萧萧拉着曾如初,欲言又止,最后到底还是问了:“你和傅少……没做什么吧?”
    曾如初莫名其妙:“没啊,当然没。”
    萧萧“哦”了声,上下打量她,确实没发现什么异样,但还是忍不住的揣测和多想。
    陈路秋看了他们一眼,神色倒是平静的很,如常那般沐浴春风的样子。
    片刻,他朝曾如初招了招手,“去帮我买包烟。”
    曾如初:“……”
    人前,她不敢拂陈路秋的面子,当然哼哧哼哧地跑去一边的超市买。
    傅言真看她远处的背影忍不住深思,还很听陈路秋的话?
    直到方润叫他,视线才从人身上收了回来。
    绪方斋是陈路秋定的。
    和方润总想着迁就远方来客的喜好不同,他俨然有点独I裁的意思,一副你来了你就得入乡随俗的派头。
    绪方斋里都是典型的北城菜。
    装修是那种古色古香的调调。
    现代化大都市弄这么一副派头,也确实有矫揉造作附庸风雅的嫌疑。
    傅言真进来时眯了下眼。
    中老年人才爱好这个,他外公要能来,估计能觉得这地儿有点意思。
    外面灯火成片。
    霓虹灯五颜六色,相形之下,白天的色彩竟还单调许多。
    包厢里,鎏金灯台里嵌着一盏盏玻璃灯,光芒是昏昏柔柔的暖黄,许多盏凑一起才能照明细节。
    菜一道道端上。
    曾如初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是陈路秋点的,清汤寡水,只有他自己喜欢,毫无待客的诚意。
    她都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,明明很巴望着能谈成生意。
    但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,自己又这副不上心的死德性。
    傅言真扫了眼桌上的几道菜,笑了笑,问了声:“陈总信佛?”
    陈路秋回话:“我唯物主义者,差点就加入了党组织。”
    如果一开始写了申请书的话,说不定能有个被观察的机会。
    傅言真不以为然地笑了声,隔空打了个响指,年轻的服务员顺势看过来。
    他问人要了菜单。
    后面自己唰唰点了几个菜。
    都是荤的。
    行为也丝毫没有作为客人的不好意思。
    陈路秋也笑了声。
    陈路秋并没点酒,方润不好这么由着他,忙问傅言真喝什么。
    男人凑一起,烟酒都是不离身的。
    没一会儿,白红各一瓶,拿了上来。
    但这顿饭吃的确实像顿便饭。
    酒过三巡,他们都还没谈业务上的事情。
    曾如初知道陈路秋对合作在意,但他就是能忍住不开口。
    很能沉的住气。
    一副放长线钓大鱼的心境。
    砂轮打火机响了声,包厢里顿时烟雾缭绕。
    曾如初其实非常痛恨抽二手烟,但这一刻,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。
    方润拉着傅言真侃大山,傅言真话不多,大多数时候都是方润在说,何劲在捧场。
    他们这回在聊NBA的比赛,曾如初和萧萧都有些插不上嘴。
    萧萧偏过脸找她搭话:“傅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    她现在开口说“傅少”的时候有些艰涩,因为傅言真之前的那番区别对待的话。
    但到底,她还没有直呼傅言真名字的资格。
    曾如初抬眸看了眼傅言真。
    他坐在她对面,姿势懒散的很,印象里,这人就没怎么正襟危坐过。
    听到这话,他吸了口烟,烟雾不急不慢地吐出后,方抬头,视线不偏不倚地与她接上。
    他眸光黑沉如墨,又沾着些许酒意,像夜半三更的天,似有着说不尽的风花雪月。
    曾如初险些失神,不过片刻,也即恢复如常,淡淡一笑:“和现在差不多。”
    萧萧明显对傅言真很感兴趣,忙追问,“能具体说说吗?”
    傅言真也想知道她怎么评价的,眼睛一直盯着她。
    脸上有几分戏谑,也有几分探究。
    烟夹在手里,没再抽,烟丝却还在炙热的燃烧着。
    曾如初跟他对视,没刻意回避什么,脸上一直挂着笑意,启唇缓缓道,“像韦庄的词。”
    “啊?”萧萧讶异了一声,“什么词啊?”
    “少年春衫薄。”曾如初一字一句地念,“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。”
    特别是“满楼红袖招”,她第一次听到这人名字那天的场景,俨然就是这么一回事。
    然而今天,他这一身穿着,在早春的北城略显单薄,却又把他衬托的清俊如昨,用“少年春衫薄”也不为过。
    他骨相出众,烟酒不忌讳皮肤竟也很好,脸上竟没什么被岁月雕镂打磨后的痕迹。
    荏苒几载春秋,他依然那个潇洒着游戏人间的傅言真。
    这里也还有一个藏着爱慕的姑娘。
    他真的没怎么变。
    韦庄的那首词依然适用他。
    萧萧轻掩着唇,重复最后一句:“‘满楼红袖招’,那阿初,你是不是也喜欢过傅少啊?”
    不知道是酒上头还是人上头,萧萧今天明显情商不在线。
    老问一些容易让人尴尬的问题。
    曾如初笑了笑:“是啊,喜欢过。”
    第一次在人前,她大大方方的认领了这一份爱慕。
    她喜欢过傅言真,很认真的喜欢过。
    为了讨他开心,甚至还做过放荡大胆的事。
    萧萧“哎呦”了声,笑问:“真的假的啊?傅少知道你喜欢他吗?”
    有时候偷偷摸摸很让人猜疑,大方起来反倒让人半信半疑。
    傅言真看着曾如初。
    这是她第二次说“喜欢”他。
    应该加个“过”字。
    喜欢过。
    因为她看他的眼神似早秋的露水,清澈见底,没半分爱慕的意味在。
    “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呢?”曾如初笑了笑,“他那时跟人说,曾如初啊,我怎么会喜欢这个小书呆子呢。”
    这句话她印象很深刻。
    寥寥几语,她便在脑海里勾勒出那日风和日丽的天气,他倚着灰墙的懒散动作,说话时漫不经意的语气,还有周围和他一样混不吝的男生。
    依稀记得,他说完话后还吸了口烟,烟头烧至猩红。
    能将她心口烫出一个窟窿。
    她那时缩在墙角,因为经痛疼的直不起身,额角的汗滴落在手背上。
    也记得很清楚,那是汗。
    不是泪。
    她并没为这话留下一滴泪。
    然而,当时心里痛的跟荆棘扎过一般,但现在却能以一种过眼烟云几近风轻云淡的口吻说出来。
    她拿着傅言真说过的话调侃傅言真,也在调侃他们那段既纯真又透漏着些许荒诞的过去。
    傅言真明显不记得,眉头蹙着:“你这不是在造谣吗?”
    “重复您说过的话叫造谣啊?”曾如初没为他的反应生气,不咸不淡地嘲讽了回去。
    “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?”傅言真指尖点了两下烟身,烟灰飘落而下。
    “篮球馆,”曾如初看着他笑,“也是,贵人多忘事呢。”
    她那日去找赵允恬,不小心听见的。
    提醒到这份上,傅言真才隐约想起来。
    他好像是说过。
    当时在气头上,别人那么问,他就随口说了句。
    却没想到被她知道了。
    曾如初没再看他,跟萧萧继续说他八卦,“追他的人可多了,什么校花、班花的经常往我们班跑,他打球的时候场边都是女生。”
    她还笑嘻嘻地学人家女生喊他名字时的语气。
    言辞神态之间皆是促狭,就像是一个普通同学谈论当年学校里的风云人物。
    也真的像是不在意,才能说的这么轻松如常。
    她在谈论他。
    却只字不提跟他的那段经历。
    那段经历应该一直被她这么蒙着,不见天光的,不知记忆之匣上又落了几层灰。
    萧萧眼角余光往傅言真身上递,却发现他正看着曾如初。
    脸上笑意全无,静默的、凝重的、还有些许悲哀的看着她。
    傅言真后面没怎么说过话,方润为了不冷场,拉着何劲说,从篮球又聊到足球,从日头鼎盛的西甲豪门聊到奄奄一息的意甲巨头。
    萧萧忽然开了口,跟她说:“我觉得托雷斯比贝克汉姆帅。”
    但声音不是很小,一旁的人肯定能听到。
    曾如初不是故意唱反调,实话实说,“我觉得好像还是贝克汉姆帅一点。”
    萧萧将话茬一转:“你觉得呢?傅少?”
    傅言真又只看曾如初:“你喜欢贝克汉姆?”
    曾如初摇头。
    陈路秋失笑,像是想起什么来,替她回了话,“阿初喜欢舍甫琴科和卡卡。”
    曾如初倏地抬起脸,眼神慌张的似那在风里簌簌的秋叶。
    “你那时看的那书叫什么来着?”陈路秋这人精明明就是看懂她的局促,但却不肯饶她,“还说他俩挺配的?”
    那书叫《ThesnowofCorcovado》【注】。
    直译过来叫科尔科瓦多的雪。
    科尔科瓦多山又叫基督山,翻译为基督山的雪更妥帖。
    基督山坐落在里约热内卢,是巴西最有代表性的城市之一,卡卡是巴西的足球明星且信仰基督教。舍甫琴科出生于乌克兰的首都-基辅,被称为“基辅的踏雪少年”。两人曾同时效力于意甲豪门AC米兰,当过一阵子队友,因此被人组了个“舍卡”CP。
    “你别说了……”曾如初咬牙道。
    高考刚结束那段时间,她一下子闲下来没事干,有同学给她推荐了同人文,后来竟就这么看上了门道,还学着自己找资源,无意间发现有本写舍瓦和卡卡的。她当时拿着小说跟喜欢AC米兰的曾忆昔开玩笑,但被他骂了一通说“恶心”,后面便没敢跟他皮了,自己偷偷摸摸的看。
    却不巧被陈路秋发现了。
    他那天来爷爷家找顾闲玩,蹑手蹑脚地看她在干什么,一下发现她在干不正经的事,笑话她好一阵。
    傅言真嗓间像是被人塞进一根鱼刺,大抵就是那如鲠在喉。
    陈路秋有意无意透漏出来对她的了解,让他越来越难以忍受。
    隔着许多年,他们之前又跻进了各种各样的人,各种各样的事。
    他刻在骨子里的自信,在这些天,连着骨头被人一根根地敲碎了。
    酒席过后,陈路秋去趟洗手间,让她等他一会儿,明摆着晚上要跟她同路的意思。
    还将大衣扔她肩上,动作熟稔。
    “陈路秋,你虚不虚伪?”曾如初当即忍不住数落,“你烟酒不忌,还在那里自欺欺人的吃素餐。”
    陈路秋没说话,似是有些困,眼皮恹恹地耷拉着。
    曾如初白了他一眼:“你不能少喝点吗?”
    陈路秋叹口气:“知道了,下回不喝了。”
    曾如初“嘁”了声:“我信你个鬼。”
    陈路秋笑。
    “叮”的一声,电梯门开了。
    走出大厅,才发现北城正在下雨。
    霏霏细雨裹在一团团光束里,被染出各种各样的颜色。
    曾如初临出门前其实带了一把伞,奶奶昨晚就提醒她今天会下雨。
    但只有一把。
    陈路秋侧眸看她笑:“有劳了。”
    她的这把伞,今夜撑在陈路秋头顶。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感谢“哐当哐当”小天使的投雷,感谢“沈三弄”小天使的营养液,谢谢大家的支持,会继续努力的!鞠躬!
    PS:没有那本书哈!确实有同人文,但不是这名字,书名是我瞎编的(捂脸)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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