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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冰冷的金属箭头将里头温热的脑浆搅和混乱,然而,却没有滴下任何一滴红色的液体,只是单纯地感到疼痛。

    那股痛感,是直入灵魂,几乎是伸手将自己的脊髓捏断般难以忍耐的痛,让人想要忍不住尖叫出声,用指甲抓挠皮肤,把它扣至溃烂。

    然而,一之濑悠马却毫无知觉,只是面无表情地,彻底将脑浆搅碎。

    即便如此,此刻脑内的思维却诡异地维持着清醒,甚至还能够进行思考,之前眼前的不断蔓延着血气。

    刚刚迟缓滴落的血液,此时仿佛重新有了意识,黏稠又缓慢地顺着箭矢的洞口往下流淌,少年清秀的大半张脸,终于被血色浸染。

    不可思议,

    这也是你(神)的「恩赐」吗?

    在祂的眼里,世间的万物不都只是蝼蚁吗?

    一之濑悠马扯开嘴角,血雾已经完全蒙蔽了双眼。

    他看不见朝自己伸手的夏油杰脸上的惊慌失措,也看不到此时出现在洞口,望着自己这一举动时五条悟那一瞬间的呆滞。

    从友人喉咙里撕扯出的自己的名字,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一样,遥远又模糊。

    无法否认,自己的确很喜欢这里,很喜欢高专遇到的同学和友人、老师;如果没有那些将人逼疯的该死任务,这里足以是梦幻的、令人想要沉醉于此的世界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绘里奈还在现实里一个人等着自己,说不定,他真的有可能会留下。

    ……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。

    他们和自己,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
    好吧,对于他们两个,自己还是有愧疚感的。

    看着朋友在自己面前奔向死亡,无论是谁都会感到痛苦的吧。

    虽然悟的性格又臭又恶劣,杰也是坏心眼的家伙。

    但都是他为数不多的挚友啊。

    不过,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只剩下这个了。

    说悟和杰两个人是笨蛋,自己还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蠢货吗?

    成功?失败?他的结局会是如何?

    走向毁灭?再次进入循环?

    ……还是被祂惩罚,坠入那片「虚无」?

    啊啊,懒得去思考,那就不必去思考了。

    当箭矢离开弓弦的那一刻开始,结果便已经有了答案,与自身的意志无关了。

    即便此刻已经听不见看不见,所有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他仿佛感受到,周围的一切事物身上,都睁开了一只硕大的金色眼睛,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。

    咔撒咔撒、听不清的窸窸窣窣的风声。

    是你(神)在笑吗?

    看吧,来看吧。

    黑发少年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,讥讽地说出他在这个世界上,所能留下的最后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——这可是,「虫子」的决心啊。”

    【滴】

    咚!

    像是宇宙大爆发般,强风之中裹挟着炙热的温度,让人根本无法靠近。从黑发少年身上忽然迸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,在所有人的眼睛不得不闭上。

    五条悟想要瞬移,然而不知为何身体无法动弹,只能不甘心地瞪大那双苍蓝色的眼睛。

    纯净得如同清水般的蓝色在六眼内流转光彩四溢,却已经捕捉不到挚友的身影和咒力。

    悠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无形,朦胧得好似水面上无法捞起的月亮倒影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中,他的眼角渗透出一滴血泪,一股莫名的刺痛让他不得不闭上了六眼。

    那股强光终于退去。

    夏油杰总算抓住黑发少年的手,想要拉入怀里,手中的实感却不断消失,变得轻飘飘的,像是抓住了一团泡沫。

    咔嚓。

    耳边响起镜子摔在地面上后,支离破碎的声响。

    在二人的茫然又不知所措的视线之中,少年的身体彻底破碎。

    “悠!”“悠!”

    第57章 第五十七天

    【即便选择最极端的那条路,也不想要伤害同伴?】

    【真是意想不到的选择,】

    【但,就人类而言,已经做得不错了。】

    【啊,忽然有些可惜,就这样让你回去了。如果能留下你,说不定还能让我看到更多有趣的事情吧。】

    【不过,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,就不得不遵守了。】

    【呵呵,】

    【多亏你,我才能看得那么开心。】

    【最后再送你一些惊喜吧,算是作为之前取悦我的奖励。】

    【希望你能喜欢,我的「礼物」。】

    周围一片朦胧。

    但外面并不是纯粹的黑,而是带着星星点点的微光,照射在眼睑上。粘稠的空气湿哒哒的,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咸味。

    一之濑悠马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胎儿时期,蜷缩在母亲的子宫里,手脚被羊水浸泡,脖颈却被脐带勒住,一圈圈缠绕着,逐渐缩紧,无法汲取氧气,无法呼吸。

    咕噜。

    气泡不断上升,到达不知道的顶点后啪地一阵炸裂。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

    他发出一声颤颤巍巍的气音,像是可怜的小动物一般,羸弱脆弱,仅仅一只手便足矣轻易掐住喉咙。

    紧接着,耳边似乎响起什么窸窸窣窣的轻语,声音模糊,分不清男女的同时,带着一股虚幻缥缈的迷幻感。

    当他想要耐下心来,认真去倾听分辨对方到底在说什么的时候,便会觉得脑袋一阵刺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