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子衿从来没吃过这么丰盛的大餐。
瘦瘦小小的她,竟然有一种狼吞虎咽的感觉。
但吃了好几口,她忽然抬头看着蒋大成说道:“咦,叔叔怎么不吃啊?”
蒋大成一个激灵,连忙行动起来。
一桌子海鲜还是太多了,等三个人都吃饱了,陈子衿摸着肚皮,看着桌子上还剩下一大半的海鲜大餐,有些遗憾的说:“吃不完了啊!明天就没这么鲜了!”
赵青峰心里想着,海鲜最好别隔夜了……不过女孩肯定是不舍得浪费的,他就没有说出口。
“对了,蒋叔叔您刚才说,和女儿这么多年没有见了,为什么不见呢?”
陈子衿忽然看着蒋大成,微笑着说道。
蒋大成犹豫了一下,才开口道:“以前家里面很穷,我女儿出生以后,我就去矿上打工,可是得罪了人,被关在了矿上。”
“等我再回来的时候,老婆……跟人跑了,女儿也不见了,我想要去找女儿,但是因为某些原因……我又被关在一个地方,没办法和女儿相见……”
蒋大成终究没有说出他老婆的事情,只说跟人跑了。
陈子衿怔怔看着他:“你一直想去找她吗?一直想去找你女儿?”
“当然!”
蒋大成眼睛发红,毫不犹豫的说:“我无时无刻,不想着去找女儿!可是……我去不了啊,我做不到,真的做不到……”
因为,我已经死了啊。
看到陈子衿吃苦,蒋大成无数次的心如刀绞。
陈子衿缓缓吐出一口气,看着蒋大成忽然笑了笑,说:“那你是一个合格的父亲!”
“真的吗?”
蒋大成颤声询问。
“当然是真的,”
陈子衿微笑道:“如果您女儿知道,你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她!那您女儿不管现在的生活怎么样,我想她都会原谅你的吧!”
“原谅……”
蒋大成哽咽了。
赵青峰心里却难受,多么善良的女孩,这等于是告诉蒋大成,我原谅你了!
缓了一会儿。
陈子衿说道:“总算消化了一些,我还要再吃!”
说着,她又拿起了筷子。
低头的时候,赵青峰却分明看见她眼角有晶莹滚落。
吃了两口,陈子衿头也不抬的问道:“蒋叔叔,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?”
“我……”
蒋大成开口的同时,却望向赵青峰。
赵青峰默默的摇头。
蒋大成便红着眼道:“我……就要离开这里了……”
“离开吗?”
陈子衿并不觉得意外,喃喃道:“我也要离开了,这里太不开心了,我以后再也不来了。”
蒋大成脸色骤然发白,他颤抖着伸出手,握住了陈子衿的手。
没有说话,就这么握着。
陈子衿也没有继续动筷子,整个病房一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。
直到,蒋大成感受到强烈的眩晕,他身躯一晃,就要摔倒。
赵青峰眼疾手快的把他扶着,心里明白,他现身的时间要到了。
便开口道:“时间到了。”
蒋大成身躯一颤,就缓缓的站起身。
此时,陈子衿也抬起了头,泪水早已模糊。
她说:“我们还能见面吗?”
蒋大成还准备说话,赵青峰似乎想到了什么,开口道:“或许可以。”
既然陈子衿的命运无法避免,那未必不是另类的重逢。
陈子衿的眼睛,微微亮起。
蒋大成跟着赵青峰,一步一步离开病房。
到门口的时候,他强忍住眩晕感,回过头看着陈子衿,颤声说:“子衿……对不起……我走了……”
陈子衿轻轻点头,眼睛早已被泪水模糊。
接着,赵青峰就带走了蒋大成。
等赵青峰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,他手里面多了一根头发,赵青峰看了一眼,就心疼的收进口袋。
心里想着,再这样下去,非秃了不可。
“他走了吗?”
陈子衿红着眼问道。
赵青峰点了点头。
“他什么时候死的?”
陈子衿忽然问道。
赵青峰惊讶于这个女孩的聪明,也没有隐瞒,说道:“死了十几年了,一直在你身边,看着你长大。”
陈子衿表情怔怔的。
好一会儿,她才转头看向窗外,眼角泪水悄然滑落。
“爸……再见……”
她嘴里轻声呢喃着,直到这一刻,她才知道,原来一直有人,在身边默默的爱着她。
声音并不大,但赵青峰听见了。
而蒋大成也听见了!
这一声爸,让他身躯微颤,彻底没有遗憾了。
蒋大成对着赵青峰弯腰鞠躬:“谢谢您,赵先生!”
随后,他的身躯就宛一幅水墨画,缓缓褪色,微风吹过,就彻底的散掉了。
赵青峰沉默几秒钟,才道:“子衿,你是怎么认出他的?”
“我早就知道了,”
陈子衿流着泪微笑:“我一直很想找到父母,后来也找到了线索,只不过我妈失踪了,而我爸……已经死了。”
说着,她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脏兮兮的钱包。
打开以后,里面有一些钱,并不是很多,零零碎碎加起来最多两三百块钱,这些都是她积攒的小积蓄。
她从钱包的夹层中取出一张照片,递给赵青峰。
赵青峰看了以后,才发现这张老旧照片上,正是蒋大成。
难怪她一眼就能认出来。
陈子衿看着赵青峰:“赵先生,你真的是一个,很好很好的人!”
她很瘦,但眼睛很明亮。
赵青峰叹道:“这个世界上,好人还是占大部分的。”
其实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,最多算是有底线的人。
陈子衿嘴角上扬,遗憾的说道:“赵先生,如果我在两年前认识你,该多好啊!”
她的天空已经黯淡了一辈子,眼看着到了生命的最后,却变成了彩色,陈子衿的内心,还是很遗憾的。
来人世间走了一遭,所遇的都是苦难,她其实很想很想,体验人世间的美好。
这时,陈子衿忽然打了个哈欠。
说:“我好像有点困了。”
赵青峰道:“那你睡一会儿,我把这些收拾一下。”
陈子衿看着桌子上,无论如何都吃不完的海鲜大餐,满脸可惜道:“赵先生,要不就放在这里吧!我晚一点醒来再吃,等楠楠姐来了,让她也吃一点。”
赵青峰动作一顿,便笑道:“那行,我不收,待会儿你醒来了再吃。”
只不过……
当陈子衿嗅着海鲜的香味,闭上眼睛以后,却再也没能醒过来。
也没有灵魂出现。
似乎她对这个世界,已经彻底失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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