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叶嫌少了点什么,又去库房翻翻找找,最后在屋檐之下挂起四盏纸制红灯笼。
这下喜气是全有了。
杜明昭满意笑道:「还真是不错!」
新春这日,天是比往日来的更为寒冷,寒风刺骨,可何氏一大早就起来忙活,杜明昭迷濛醒来漱口的时候,就见何氏在院子里用石块搭起火坑。
杜明昭冷得不住地搓手跺脚,问何氏:「娘,你这是要烤什么?」
「弄羊蹄嘞。」
何氏将小火点气,后头交由柳叶来看着。
杜明昭闲不住,也想来帮忙,何氏拗不过闺女的撒娇,只能端给她一盆的河虾,「你来给虾剥壳吧。」
「好嘞!」杜明昭自然应好。
而宋杞和则取水清洗大葱、娃娃菜等食蔬,冬日水冰,他刚洗了一会儿,双手都因泡在水里而泛起紫色。
杜明昭有些心疼,「祈之,放在那等会儿我来吧。」
宋杞和戏嚯地投来桃花眼。
杜明昭顿时被他的眼色哽住。
无他,宋杞和用眼默不作声地指了指她手边的陶罐。
何氏用此装了一罐的虾子,而杜明昭剥壳的速度极慢,她那番作态像是医学生做解剖之前还细緻的一点点去虾线,再剥离。
到现在,她才剥了三个不到。
杜明昭故作掩饰,咳了一声,「剥壳要点功夫,没事儿。」
宋杞和便笑道:「那我亦无事。」
杜明昭只能随他。
两人在这里磨磨蹭蹭,何氏那头是手脚麻利,边指使柳叶不时翻转火坑里的羊蹄,再又去屋檐下摘腊肉腊鱼等切成片状。
年夜饭是一年到头最为丰盛的一顿,因而食材可少不得大鱼大肉。
杜黎今日未作功课,新春他休假一日,来帮何氏备饭菜。
杜明昭还在陶罐边慢慢剥虾,余光瞥见何氏招唿杜黎从厨房取出一只半人高的熏色火腿,她瞪眼问:「娘,这是哪家送来的?」
光瞧那火腿表皮的色泽,绝非何氏前段时日才腌,那些个腊肠就挂在屋檐之下,火腿可比腊肠要深的多。
「是林家自己做的。」
杜黎手握菜刀,火腿过于硬梆梆,他砍下后,何氏又用铁锤「嗙嗙」把刀锤进肉中。
这面切下去,杜黎又竖起而砍,终于将火腿砍下一半。
柳叶笑贊道:「这可得是去年便腌的肉吧,味道太香啦!」
「指定不会差的!」
火腿自有妙用,何氏切成薄片,在内里卷上葱丝和笋丝,再裹成小卷,装盘模样也是赏心悦目的。
何氏见杜明昭好奇探望,她笑道:「这是爆竹声声。」
杜明昭恍然大悟。
还真有那么点像。
捲起的火腿片宛如春卷,又是内里燻肉色,过火煎炸,神似爆竹。
杜明昭站在厨房门外,又问何氏,「那有节节高升吗?」
何氏回道:「你觉着呢?」
菜娄里的绿芦笋被切成段,杜明昭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个「节节高升」啊!
可惜冬时食蔬多是经过储藏,不那么新鲜,但有的吃已是不易。
火炉上炖着砂锅,里面是火烤去皮再翻炒过的羊蹄,这一道是何氏口中的「喜气洋洋」。
杜家一家人忙了有一整日,早饭和午饭都是草草解决,直到天色渐黑,隔壁的爆竹声陆续响起,柳叶才将烹好的各盘菜餚端上桌。
各家婶子们送来的丸子鱼糕那类,被何氏煮在了汤锅里,这汤最先呈上桌,热气腾腾咕噜冒泡。
杜黎很是了解何氏,他便与宋杞和等人讲这些菜的由来。
「像那年年高啊,我们村里都喜欢用糍粑来做,淋上红糖蜜浆,是能甜到心里去的。」
杜黎一脸笑眯眯,恰好又有一盘菜上桌,是苞谷红薯等粗粮,他就问:「你们应知道这个。」
杜明昭下意识看宋杞和,宋杞和却不假思索道:「可是五谷丰登?」
「不错不错。」杜黎爱极了宋杞和的博学多才。
何氏听到几个人谈话,她盛好两大盘的饺子,走来边道:「你们先吃吧,还有最后一道就上全了!」
杜黎否了她,「诶?年夜饭就该是一家坐在一桌用饭,我们等你。」
「行。」
何氏转身又去了厨房。
隔壁的爆竹声连绵不绝,似要把整个状元胡同点燃喜气的热焰,杜明昭让应庚和东宏也去点爆竹,闹笑喊道:「咱家也得庆祝一番啊!」
柳叶跃跃欲试,她抢走东宏手里火芯子,小跑着在院里点了火。
爆珠被点燃,噼里啪啦一顿响。
宋杞和悄悄在桌下握住了杜明昭的手,她回头。
两人在彼此的眼中望见火光与对方,相视而笑。
一把爆竹放完,应庚又点了他手里的那把。
迎着炮竹声,何氏从蒸笼里将清蒸鲈鱼取出换盘,淋上热油之后端上了桌,新年鱼必不可少,寓意年年有余。
就此,所有的菜餚都已齐全。
木桌被十几道菜塞得满当,连碗都放不下,一家人只能捧着碗用饭。
何氏刚要坐下,杜黎又起身道:「这咋把最重要的酒给忘了呢?」
「哦哦,对对对!」何氏一拍脑袋,见杜黎已走去库房,她就直说:「在右面就有一壶,孩她爹你拿来就是,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