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是无奈的嘆,可言行中的宠溺却是显而易见。
鱼姒依靠在他身前, 毛茸茸的脑袋又蹭来蹭去。
怎么忽然便撒起娇来了?晏少卿对将将掀开帘子的木檀摆了摆手,耐心温柔地包容着怀中人没来由的可爱娇纵。
颈后□□燥温热的手掌轻轻摩挲着,一下一下, 规律轻柔,像是某种安抚。
没有着落的心忽然便安定下来。
鱼姒仰起头,像什么也没做过一样笑嘻嘻翻篇:「青娘好饿啊!不知晚膳好没好!」
木檀方才正是要摆膳, 晏少卿只字不提, 温声道:「应当好了,我去问一问, 青娘要陪我一起么?」
鱼姒一点儿也不想自己呆在房里,脆生生应:「当然啦!」
夫妻俩一起来问晚膳, 对着晏少卿恍若无事的脸, 木檀当然也佯装不知, 一本正经对答。
心里却在想, 看来少夫人还是将在书房里摔倒一事说给了少爷知道,不然方才是在做什么呢?
这样倒也好,虽答应了不会与少爷提, 但若他问起来,自己肯定要原原本本告知的啊。
鱼姒其实没什么食慾,但她知道,只要自己表现出来一点点,夫君肯定又要忧心忡忡,哄还不算,还要想办法熬点东西来给她开胃。
「这笋……」
鱼姒筷子一顿,她已经尽力伪装了啊?
晏少卿微微皱眉:「笋有些不鲜嫩,木檀你待会儿去厨房看看。」
说完看向鱼姒:「青娘也尝出来了是不是?」
鱼姒立时严肃点点头,「是呢,我也……」
一道银白光影闪过,鱼姒顿住,似有所觉:「夫君,好像要下雨了。」
话音刚落,惊雷随之响了一声,而后雨声也出现在夜色里。
鱼姒正要往外看去,冷不丁被按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。
干燥温热的手迅速覆在她耳朵上,安抚的话语沉稳温柔:「青娘不怕……」
鱼姒迷茫地抬起头,对上一双稳重可靠又隐含着怜爱的眸。
「我……没怕啊?」在雷声的间隙中,诚实的回答清晰可闻。
晏少卿原本提起的心卡在了当中,可他的手一点也没松。不管如何,他还是护着她直到这一阵雷电过去。
「青娘说的……『没怕』是什么意思?」晏少卿没办法忽略这件微小到无关紧要的事。
他记得很清楚,成婚的头一年,一场春雨伴着雷声阵阵,风雨大作,鱼姒吓得瑟瑟发抖,被他察觉。
「青娘好怕……好恐怖……」她嘤嘤哭泣,抛开被子,头一次埋进了他的怀里,不敢出来。
他的心头也是盈着陌生的怜爱,即使浑身僵硬,还是笨拙哄着她直到她蹙着眉在他怀里睡过去。
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床上紧密相拥。
那晚他没有睡着。
什么什么意思?没怕就是不怕啊?
鱼姒刚要这么回答,可对着夫君认真中隐含确认的神色,她心中一动。
「方才的雷……声势并不是很大,所以青娘没怕。」
晏少卿朝外面看了一眼,小雨淅淅沥沥,夜空已重归沉寂。
是这样么……晏少卿不知为何,突然想起去岁他们回到云浮城的当晚。
她无不得意地说,区区虫子,她岂会怕。
难道是那桃树上的虫没有槐树上的虫狰狞可怖,所以青娘才不怕?
应当是这样吧……?
他陷入沉思,岂知鱼姒也在沉思。
从夫君下意识的保护,到夫君迟疑的发问,再到对她的解释将信将疑,充分说明了一件事。
——夫君一直笃信自己十分害怕雷声。
为什么?
因为阴差阳错的误会?因为夫君一厢情愿的误解?还是……因为自己的有意误导?
鱼姒瞬间想到了他们的「初遇」。
虽然不知道当时情形究竟是怎样,但让彼时正直古板的小夫君第一眼见到便会觉得「漂亮」,足以证明她花费了巨大的心思来策划那一场「初遇」。
从前的甜蜜好像一下剥落了表面的糖霜,只剩下她花样百出的手段。
鱼姒闭了闭眼睛,继续想。
如果是她有意误导,那又是什么时候?
青娘脸色有些不好,难道方才的雷还是影响到了她?
晏少卿回过神来,心头柔软一片,又将她揽紧了些,顺着哄:「好,青娘没怕。」
思绪被打断,鱼姒抿抿唇,回应着温暖的拥抱,暂且按下心绪。
微雨不停,看样子是准备下些时候,晏少卿也不敢再让鱼姒沐浴,两人只略洗漱一番就上了床。
熟稔捂住她的脚,晏少卿揽着她肩头,这才开始夜话:「青娘前段时日在忙什么?」
回来那日他本想等青娘回来好好问一问,可紧接着就……后来他整天提心弔胆担心青娘的身子,也就没功夫想那些了。
鱼姒乖乖把柳静眠对贺夫人的不放心与自己应下的约讲了出来,抬起头目带骄傲:「青娘厉不厉害?」
晏少卿想说此举并不妥当,起码于她而言,是很惹人注意。
可即使烛火飘摇,也不妨碍她眼眸晶灿,亮莹莹的,是很得意的模样。
很可爱。
晏少卿能拿她怎么办呢?
他没有办法。
只能微微轻嘆,温声哄:「是,青娘很厉害,可若有下次,青娘与我商量好不好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