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点,曾令秀先敲了敲江子岳的房门,然后敲开了明玥的房门。
昨晚她几乎整夜未眠。
江耕樵,这个让她痛了也想了二十多年的男人,终于要以这种残忍的方式见面。
她幻想过多种令人憧憬的见面方式,要么拥抱,要么握手,要么相视而笑,要么惊鸿一瞥,唯独没有想过只能看着照片、抚摸他用过的物件睹物思人。
虽说江耕樵不在了,自己也孑然一身,好在几个孩子身心健康、积极上进,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慰。
她短暂进入过梦乡,迷离中她与江耕樵幸福地相依相偎,醒来时早已是泪湿枕巾。
她已准备好把汇聚了二十多年的泪水倾泄在他的灵前,把积攒了二十多年的相思倾诉给他。
因为要回家,明玥早早起了床。
听到敲门声,她拉开房门,见是曾令秀,不觉心头一颤,没想到一夜之间她变得如此憔悴,脸色灰暗,眼神恍惚,似乎还多了一层黑眼圈。
但收拾得还算利索,上身穿一件黑色的呢绒短大衣,下穿一条阔腿黑裤子,脚蹬一双黑色高跟鞋,拎一个暗灰色手提包,整个人看起来庄重大气。
“阿姨早!”明玥礼貌地问好,心里知道一定是为她操心了,所以没睡好。
“妈早!”曾珏披头散发从卫生间出来,见妈妈一脸倦意,但还是刻意打扮过的,穿戴雍容大方质朴,如果不是年龄摆在那里完全就是一个怀春的少女前去幽会她的情郎。
“妈,我怎么感觉你是去约会……的呢?”
曾珏差点儿脱口说成幽会情郎。
“如果再年轻二三十岁妈妈还算迷人吧?”
曾令秀不太自信地问。
曾珏不以为然地说:“诶,别说年轻二三十岁,现在也很迷人啊,也能迷倒一大片。”
然后喜滋滋地说:“我和姐回一趟老家,江子岳陪我们去。”
曾令秀说:“我也去,去看看他的爸爸妈妈。”
“看江子岳的爸爸妈妈?”姐妹俩愣了。
“是给我姐提亲吗?”
曾珏本能地想到了提亲,妈是怕江子岳嫌弃我姐还是怕他跑了。
“你这脑袋里想啥呢?”曾令秀用手指点了一下曾珏的头。
“不是提亲是认亲,他们不仅是江子岳的爸妈,也是你俩的爸妈!”
“我俩的爸妈?”姐妹俩睁大了惊骇的眼睛。
“你是说、你是说江子岳跟我们同父异母?”
曾珏果然快人快语,有口无心。
而明玥则快速地思考着曾令秀的话,曾珏说的不是不可能,但更大的可能是她和江子岳的爸妈相熟,两家亲如兄妹,那江子岳为什么不知道。
“美的你!”曾令秀居然笑了,催促道:“快洗漱,穿衣,吃饭去,八点出发。”
外面传来敲门声,曾珏跑去开门。
“江子岳,我妈也要去你老家,说去看你爸妈。”
江子岳点点头,走到曾令秀面前,亲热地喊了声“曾妈妈早!”
“曾妈妈?”姐妹俩一时没反应过来,怎么一夜之间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变成妈妈的。
曾令秀一脸宠爱地冲江子岳点点头。
“嗯,在我这里睡得还好吗,不认床吧?
走,我们吃饭去,你们两个快点啊!”
那宠溺的口气让姐妹俩顿生嫉妒。
看江子岳屁颠屁颠地跟在妈妈身后,曾珏没回过神。
“什么鬼,怎么一晚上就变成曾妈妈了,难道他要做曾家的女婿了?
那妈妈说他的爸妈就是我的爸妈,这怎么理解?哎呀,乱了乱了!”
“你就慢慢想吧,我吃饭去了!”明玥追出门去,她知道事情绝不简单。
“等等我,哼!”曾珏唯恐落后,赶紧收拾完毕,也赶去了餐厅。
八点,母子四人现身酒店大门口。
冷剑锋下车,朝四人挥挥手。
江子岳快步走上前去,轻声问:“冷叔叔,您也去吗?”
冷剑锋沉稳地点点头。
“冷叔叔?”曾珏奇怪地问:“你去哪儿?”
冷剑锋笑了笑,“跟你们一样,我也去看小江的爸妈。”
见曾珏一脸疑惑,他又说:“我是他师傅,不可以吗?”
“对对,我把这茬儿忘了。”曾珏笑着把明玥拉到身边,向两人介绍。
“冷叔叔,我姐明玥。姐,这是冷叔叔,我们的邻居,当年就是他替妈送我上的大学。”
“冷叔叔好!”明玥微笑着打招呼,她依稀记得在哪儿见过他。
“你好,明玥!”冷剑锋貌似平静地点头,内心却翻江倒海一般。
这些年他就是被这个女儿羁绊着,以至于性格变得沉闷无趣。
如今女儿带着伤痛回来了,他的心在滴血。
不过有曾令秀在,无须他做什么,唯有把江子岳培养出来,既可以报答江耕樵,又相当于帮扶了明玥。
看着如花似玉的一对双胞胎女儿,他既欣慰又心酸,多想把她们拥入怀里,但现在不行,只能把这种爱深藏在心里。
他拉开后门,对曾珏说:“丫头,你来开车。
昨晚没休息好,怕精力不集中,你们可都是金枝玉叶啊!”
说完,还特意看了曾令秀一眼。
曾令秀却示意他先进去,他只能坐在中间,也明白曾令秀是为了避免与明玥的尴尬。
“好咧!”曾珏哪有那么多心思,高兴地对江子岳说:“江子岳,你坐前面做人工智能导航哈!”
“人工智能导航?”江子岳淡淡地笑了笑。
“还是先用高德导航吧,一百多里路呢,我不敢保证不会走错道,到镇上了我再人工导航吧。”
曾珏只好搜索前往倒水河的线路图,然后导航。“系好安全带,出发喽!”
车在市内走走停停,曾令秀和冷剑锋毕竟昨晚没休息好,此时难免有些昏昏欲睡。
车上了高速公路便畅通无阻,曾珏的车开得既快又稳,没多久,两人便仰靠在椅背上发出轻微的鼾声。
曾珏瞄了瞄后视镜,不禁有些意外。
“噫,妈妈和冷叔叔昨晚干吗了,怎么一大早都瞌睡了?”
“说得轻巧!”江子岳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。
“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,他们都是当家人,操心啊,再说岁数大了,也熬不得夜了!”
“江子岳,他们怎么同时想到要去你家的?”
明玥的问题直指这次倒水河行的目的。
江子岳只好说:“曾妈妈是我爸妈的老朋友,冷叔叔说我爸救过他的命。”
姐妹俩惊讶不已。
曾珏问:“他们怎么知道你是你爸的儿子的?”
江子岳说:“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爸还有一个名字叫江耕樵。
冷叔叔第一次见到我就认出来了,但不敢肯定,于是当着我的面假装打电话叫江耕樵来喝酒。
明玥,你记得吗?”